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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阿毛

那个没有流血的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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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8 14:50: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六

“哥”我正吃着饭,旁边的江海突然喊了我一下。这小子刚才扔手榴弹扔的比谁都快,撤退时跑的也飞快,打仗一点都不含糊啊,排长曾私下跟我说,目前就是要重点培养像江海一样的骨干,将来等部队壮大了,可以随时提拔,凝聚我们的实力。
“什么事?”我回都没回头就应,还差点噎了下。
“我好像看见下面的死尸动了下!”江海凑我耳边悄悄的说着。
“诈尸?”我心里嘀咕着,站起来,朝阵地前方看了看,没啥动静。
我敲了江海头一下,“别吓唬人,小心晚上走路撞黑鬼!”然后又坐下来继续吃饭,只是打胜仗的好心情全被这小子说诈尸给浑了。
江海被我说的灰溜溜的自个吃饭去了。
本来嘛,有阵地观察哨,还有村庄屋顶和围墙上的观察哨,还怕敌人偷袭?
敌人目前蜷缩在我们故意丢失的第一道防线附近,也在休整,毕竟刚才冲锋伤亡不小,并且也晓得对面是块硬骨头,有预设的机枪阵地,需要时间商议对策,一时还不会进攻。
这个时间是难得的,敌人还在调兵遣将,从其他地方进攻情况看,敌人不会就此罢休,因此休息是必要的。吃饱之余,正值初夏正午,人显得有些懒洋洋,由于半夜没睡,有些战士靠着战壕打起了盹。
一切都很安静,观察哨也准备轮换下来就餐休息。
“敌人!敌人上来了!”
一个观察哨惊讶的大声喊了起来,这是他毕生发出的最后一次喊声,敌人一声枪响,击中了他的头部。
我们闻声赶紧站起身来,将头探出战壕一看,顿时都惊呆了。
一个连左右的敌人已经冲到我阵地只有10多米的地方,身后100多米处,大批敌人因为已被发觉,从匍匐状态改为冲锋状态,密集地冲了过来。
我们再拉枪栓瞄准开枪,已经来不及了。
一旦这道防线被突破,让敌人冲进庄里,那是不可想象的。
这个时候,我猛然意识到,再不冲锋,就会被冲上来的敌人钉死在战壕里了。
我猛地跳出战壕,大吼一声:“同志们,跟我冲!”身后,江海和另一名战士也跟随着冲了出来。惊醒过来的排长和其他战士也纷纷冲了出来。余光处,十几个敌人已经冲到了部分靠前的战壕边,几名战士被死死的钉在战壕里,倒在血泊中。
我冲出来的气势和吼声把我对面的敌人吓了一跳,我一枪就挑了跑在最前面的敌人,那小子一个没防备,疼的弯下了腰,丢了枪,抓住我枪杆,绝望地看着我,我快速拔出枪,不再考虑他的死活,朝前冲去。针尖对锋芒,就看谁不怕死了。
我和江海与其他一名战士一口气冲了进敌人堆里,阵地上厮杀声一片,一小股敌人已经越过我们战壕向庄里冲去。
“哥,看来我们要死在这里了!”江海对着我说道。



三十七

“不会的!”我大声地喊道,顺手挡住了一个敌人刺来的枪。
庄里庄外,已经到处是厮杀声,枪炮声,我军机枪阵地牢牢的封锁住庄口的道路,敌人一时伤亡,竟是攻不进去。
庄外,我们被一团团的敌人围着,各自作战。
我和江海等三人各自背对背着靠在一起,一番厮杀下,我们浑身上下已全是血,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敌人见我们如此疯狂,也不敢靠近,晓得我们已经是困兽犹斗,如果能活捉我们,也是一件功劳。
我们渐渐的力疲,快拿不住枪杆了。
突然,身后传来嘹亮的军号声,
就见连长抱着一挺轻机枪,亲自带队从庄里杀了出来,江子平江子涛兄弟俩紧随其后,敌人纷纷退让,一路势如破竹。
在连长的一路反冲击下,敌人进攻的阵线很快被冲破,士气一旦被打落,旋即如雪崩般崩溃了。部分敌人见势不妙,想撤,却被我们死死的缠住,只好举枪跪地投降。
我们在连长的带领下一举收复了原先的第一道防线,剩余的敌人被打怕了,没命的退却。
此战,我们连打退了敌人三次疯狂进攻,牺牲六十多人,伤四十多人,消灭敌人五百多人,俘虏二百多人,取得了空前的胜利。
千万别小看敌人这近千人,恰是精锐中的精锐,自此敌人再也没有勇气从这个方向开展大规模的进攻了。
当我们浑身是血地站在连长面前敬礼时,我们才发现,我们排只有12个人了,排长已身负重伤,被送进了郭村医院。
我也想被送进郭村,可是当连卫生员把我检查了一遍,从他吃惊的表情看出,我除了刺破了点皮,简单包扎外,并无大碍。同样,江海也是,和我们一起冲锋的战士也是。
后来在汇报时,我讲述了当时的场景,纵队首长对我们冲锋的队形很好奇,详细的听取了我们的汇报,并将我们作战经验在《抗敌报》上予以发表,号召大家学习这种作战方法。后来,抗战后,我新四军某部北上东北,这个经验又被某统帅定名为步兵“三三制”战术,又称步兵"班组突击"战术,被广泛运用于朝鲜战场,此乃后话。
那么一个连的敌人是怎么运动到我最前沿的呢?事后,据俘虏交待,敌人在进攻我第二道防线时,遭我机枪阵地伏击时,有意识的让一些人倒下冒充死尸,待我麻痹时发起冲锋,达到攻击于不备。 这招术,他们在其他战斗中屡试不爽,屡屡得手。只是这次,他们遇到了我们,被碰的头破血流。
江海在战斗前偶尔看见死尸动了下,其实那根本不是死尸,而是潜伏在我阵前的敌人,由于腿蜷曲着不舒服,稍微伸了下,不想却被江海看见了,只是我当时并没认真的去对待。
这招够狠,却是有效的。
如果没被观察哨发觉,或者我们不主动出击,那么阵地失陷是必然的,如果再乘势冲进庄里,后果无法想象。
那天下午,在第一道防线上,我带着全排只有一个加强班的兵力,被连长任命为代理排长,江海任命为1排2班代理班长。


三十八

我们撤到庄里休整,阵地交由三排和四排防守。
我以为敌人下午还会继续进攻,谁知从下午到黄昏的三四个小时,敌人动都没动,偶尔会打几枪,和其他地方的激烈枪炮声相比,很是不对称。敌人是被彻底地打怕了!
傍晚,我们收到消息,负责南面防守的某连,下午竟是被敌人攻破防线,连防线后面的庄子都丢了。指挥部连忙调集预备队特务营,利用敌人立足未稳,一个反冲击,歼其两个大队,这才稳住了阵线。
当天晚上,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来。
敌人增兵了,前后兵力达到11个支队,虽说战斗力不是很强,但我们目前加地方部队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团。
晚上十点,又有消息传来,预先南下的八路军某纵队因日寇“扫荡”不能如期赶到,新四军五支队也因大刀会所阻,无法增援。江南我军正在遭受国民党顽固派的进攻,一时过不了江。
原先的引敌围攻、孤军坚守、待援歼顽的作战计划,变成了一着死棋。
我们彻底地成了孤军。

第二天一早,得知消息的敌人更加猖狂了,由于南面阵地曾经被攻陷过一次,敌人把主攻方向集中放在了南面。我军预备队和地方武装都已经奉命进行增援。从拂晓一直打到下午,最后纵队司令部的警卫连也拉了上去,可见战况何等激烈。
有情报说,敌人已经下了命令:坚决拿下郭村,并且对部队许愿,打下郭村,放假二天。国民党旧军队的所谓“放假”,就是任凭奸淫掳掠。
消息传来,激起我们无比愤怒,妈的,这些狗日的,昨天没打疼啊,还想攻进来,做梦!
虽说我们排已经替换下休整,但个个斗志愈加旺盛,纷纷要求参加战斗,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看着身边的同乡兼战友倒下,血性就上来了,一心想报仇雪恨,士气高涨。江海更是积极,因为我知道王艳就在身后郭村的医护队里,我,何尝又不是呢。
我想着,一溜烟跑到连长那,连长和指导员正看着地图商议着什么。
“报告!”我啪的敬了一个礼,我这个代理排长已经能够直接向连长汇报了,这让在连长身边担任警卫的江子平和江子涛兄弟俩羡慕的不得了。
“噢,原来是旭东同志,有事吗?”连长闻声抬起头来。
“报告连长,我们排一十二名同志已休整完毕,请求参战!”
“这么快就休整好啦,斗志很高嘛,不错!”连长说着,和指导员笑了起来。
“来!”连长拉我到地图前,指导员走到另一边。连长指着地图上敌我事态,道:“你看,敌人已经把我们重重围困,我们连负责的西南面,昨天被我们彻底地打疼打垮了,今天也不过虚张声势地开了几炮,勉强攻了两次就退回去了。南面,敌人攻势很猛,已经被兄弟部队打退三次。北面,是另一个顽固派的地盘,虽说接到命令,要配合进攻,但也只是朝天打了几枪,并不积极。东面,是敌某支队,去年为了统战,我们曾送三十支三八式日本步枪给他,因此他攻的也不积极。但指挥部认为,这个方向是个空隙,水网地带,我们防得也不严密,敌人很可能在西南面和南面碰壁后,会选择这里乘虚而人!”
“营里命令已经下来,今晚六点,我们连阵地交由地方部队驻防,全连出动,移师村东!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连长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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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8 14:50:5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九


当晚,我们连在和地方部队移交阵地后,在营部的统一指挥下,跟随其他兄弟连队一起秘密转移到村东。
刚隐蔽完毕,不久,营部观察哨就发现了敌人,运动中的敌人!
很快,命令下来,不做休整,全体集结,准备冲锋。
在水网密布的平原,对黑暗中运动中的敌人,冲锋,是最好的打击方式。
敌人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奉命秘密调往这个方向,准备休整一会,半夜发起攻击的。结果,还未到达目的地,还未进攻就遭到了攻击,一时大惊,黑暗中,冲锋号四起,呐喊声,枪炮声,爆炸声,嘶吼声,一片混乱,也不晓得来了多少人,只晓得盲目的开着枪,不断地后撤。这对我们并没有威胁,个别战士中了流弹,受伤倒下,但不影响我们前进的步伐。
我们把进攻之敌逐出数里以外,敌人的进攻尚未形成就被粉碎了。
那夜,光我们连就俘虏了100多个敌人。
押着俘虏,我们刚回到阵地,郭村方向就传来阵阵的欢呼声。不久,营部传来消息,原来江南我军指挥部紧急调来增援的苏皖支队,跨越天扬路,夜渡邵伯湖,穿过日寇封锁线,日夜兼程二百里,到达了郭村西面的杨家桥、麻村一带,与我们纵队取得了联系,并于当夜进入郭村,分担了对北面的防御任务。
又过了一天,敌人已经打不下去了,战场呈僵持状态。这时我军在郭村已经有7个营的兵力。纵队首长决定抽出一定力量进行局部反攻,打破被包围的局面。
当晚我团团长、政委率领其他两个营,向扬泰线出击,趁敌人后方空虚之际,以坚决勇猛的动作一举攻下重镇宜陵,横扫敌阵,歼灭敌人三个支队(团)部。
就在这时,我党控制下的泰兴某部起义,在兄弟部队的接应下,到达了吴家侨地区,控制了江南江北的交通要道。
在泰州北面的港口,我秘密党员率领一个大队和重机枪连暴动成功。
这样我军兵力就相当于五个团了。非但兵力对比发生了变化,而且打破了敌人的包围,郭村到宜陵到吴家桥连成一片,使江南部队能够顺利北上,北上之后也有了集结基地。
当晚,我连和起义的重机枪连合并,起义的连长任命为副连长,重新整合新6连。重机枪连的加入,使得我们这个主力连队如虎添翼。光我们1排,就分到2挺轻机枪和2挺重机枪。上级命令,全营继续接防西南阵地。
想着敌人损兵折将,头破血流,应该会就此休兵。
我们所意料不到的是,一场血战在等着我们。


四十

顽固的敌人是不甘心失败的,特别是吃了大亏之后。
我们接防后的第二天拂晓,敌长官就亲率高级军官指挥部队向我防线发起猛攻。在长官的亲自督战下,敌人的攻击气焰重起,整团整营的兵力猛扑上来,逼近我军阵地。
我们连已今非昔比。连长一声令下,全连轻重机枪一起开火,一波波敌人冲上来,又一波波倒下去,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但敌人被打红了眼,尽管被压制在阵前,就是死攻不退,并且不断利用坟包间的机枪阵地,对我军进行火力压制。同时用掷弹筒炮击我机枪阵地,我连伤亡开始增加。
团长站在庄里围墙上,通过望远镜,见敌人如此顽强,决定命令7连配合我连发起反击,必须要打掉敌人嚣张气焰!
命令很快下来,7连奉命也到达我阵地,我们在营参谋长的注视下,一一将刺刀插在步枪上,脸上充满着胜利的自信,精神饱满地接受着参谋长的目光检阅。
太阳当空,万里无云,蓝天下,红旗飘展,热血在沸腾,军号声起。“这是争取团结的战斗,这是争取生存的战斗,这是争取自由的战斗!”营参谋长高举他当年长征时用的大刀,振臂高呼:“同志们,让我们坚决地把敌人打下去,跟我冲啊!”
我们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全然不顾敌人惊慌失措中射来的子弹,
胜利,在前方召唤着我们。

我们很快的就很敌人缠斗在一起,敌人不可谓人不多,武器不可谓不精良,大部分人不可谓没有勇气。可是,他们缺乏的是理想。在他们的眼里,金钱、女人和地位才是他们奋斗的目标。谁给的钱多就给谁卖命,有钱就是娘。
而我们不同,连指导员曾经说过:“我们是一支有理想的军队,是一支为民族生存,为人民解放而奋斗的军队,是一支有着艰苦奋斗,甘于奉献精神的军队。有了理想,我们就能从容地藐视困难、顽强地面对困难、乐观地克服困难,有了理想,我们就能以蓬勃向上的风貌,燃烧革命的激情,焕发无坚不摧的力量。而敌人根本就没有理想,一天到晚只晓得贪图享受,麋肉人民,尽管他们在一定时期可能会强于我们,但是,有着远大理想的我们,一定会战胜他们,取得最终的胜利!”他说的很正确,他的观点在战争时期得到了最好的验证,但他不知道,很多年以后,理想已经成了名词。
敌人在我们势不可挡的进攻下溃退了。
我们正欲乘胜追击,敌人左侧,猛地传来嘹亮的冲锋号,远处,红旗飘扬,原来是驻守北面的苏皖支队打退敌人进攻后,由支队参谋长率领一个营,从另一个方向进行了侧击,对敌人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在刺刀的撞击声里,敌人再也支持不住,纷纷逃命。敌人被打垮了,撤往塘头。
当夜,我军江南指挥部渡过长江,顺利到达郭村,随即召开了作战会议,部署反攻。
指挥部决定,命令我团明日拂晓正面进攻塘头;以苏皖支队迂回到离泰州城西七里的九尺沟,切断塘头敌人归路。务必全歼敌人于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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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8 14:51:2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一

惨败的敌人如惊弓之鸟。
我们尚未进攻,只不过吹了下就地休整的军号。结果敌人远远的看见我们到来,如多骨诺牌一样,不要命的朝泰州方向逃跑。而我们得兄弟部队尚还在迂回。
见敌人逃跑,我们来不及休整,就走上了追击的尽管上级有命令,追击不得超过泰州城外的九尺沟,但追击敌人的念头,早已把命令忘到九霄云外了。
我正冲着, 突然前面江海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我问着。
“哥,你看,好高的城墙!”江海指着前方对我说道。
我抬头一看,清晨淡淡的雾中,巍峨的城墙高高矗立在远处。
我自打小以来,还从没看见过这么高的城墙,有这么高的城墙,在上面据守,该是多么舒服的事情。当然,以后去看过济南、南京等地的城墙,这个城墙就不能比了,但目前眼前的城墙,却似一座大山,高高地挡在我们面前。
“停止进攻!停止进攻!”一名指挥部的参谋打马飞奔过来。
“首长命令,全体撤回九尺沟!”
塘头之战,我们俘虏敌人官兵近两千,兵锋直逼泰州城下。
自此,郭村保卫战胜利结束。
此战,我们连阵亡九十八人,伤四十九人,是所有连队伤亡最重,也是得到纵队表彰最多的连队。纵队在战斗总结中,高度评价我们六连,处处当先锋,打头阵,守如钢,攻如虎,是一支钢铁部队。要求全军向六连学习,学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据说纵队首长曾私下里说,我们纵队所有连队要都像六连一样这么能打敢拼,根本无需援军,就能打遍整个苏中。后来,连长听到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总是在我们连开会的时候得意地说着,指导员也一如以往笑眯眯的听着。
其实我们连队之所以能打,我后来在闲暇之余,曾经和江海、江子平、江子涛他们一起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一是我们连长的英勇无畏,在郭村保卫战开始时,我们连在敌人偷袭下,第二道防线即将失守的时候,亲自抱着机枪带头冲锋,这本身就是一种气势,一种气概,能让战士无比崇拜无比热血能为之死的气概。这种气概,不是一般的部队首长所能具有的。其次是我们的指导员,我们也不晓得指导员是哪里毕业的,也不敢私下打听,但有一点,指导员的理论水平全连绝对排第一,经常晚上没事给我们上课,他的话很有磁性,也有很少批评人,而且讲道理一套一套的,很多战士都比较喜欢听他讲课,他不仅给我们灌输我们党的宗旨原则和纪律,更多的是要求我们要具有理想。他说他见过很多人,形形色色的,就是缺乏理想。他举了个例子,说上海有个名人,叫杜什么月笙的,很是有名,门徒众多。在上海,那基本是霸了天,连蒋介石都不敢得罪他。这样的人却没有远大的理想,满足于在上海过着奢靡的生活,我至今记得,指导员说这话时,大有可惜的神态。他说这样的人若有着我们共同的理想,将来一定是我党优秀的人才,在情报、军事等领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指导员不知道的是,人一旦过上了那种奢靡的生活,想要再过艰苦朴素的日子,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三是我们有着基层干部率先垂范的优良传统。每战,排长班长必都冲在前面,因此伤亡也极大,如这次郭村保卫战,我们连1排,排长重伤,班长1死1伤。2排,排长班长全部阵亡,排长在战壕里被钉死,临死前还奋力用刀砍断了那人的腿。其他排各有班长伤亡。如此高伤亡,不是其他部队所能比的。
最后一点就是我们连队人员组成较好。最先连队由闽东几支游击队组成,经过三年艰苦的游击战,思想意识和战斗意识都非常强,基本上最初的排长班长都是在里面选拔的。在江南又招收了一批学生,别的兄弟连队都笑我们是文化兵。但连长和指导员不这么看,实际上文化兵是最活跃最明事理的,只要一讲道理,几乎都明白,也是最能坚决执行命令的。再后来,在苏中招收了一批我这样的贫下中农入伍。思想淳朴,如一块璞玉,最能雕铸。没有旧军队的陋习,照指导员的话来说,我们是一支充满着理想,有着革命传统的光荣连队!
有一次在学习中,有班长问指导员:“我们的理想是什么?”
指导员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道:“日本虽小,为何能侵略我们国家。而我们国家抗战这么多年,为何没有获得国际上的支持和支援。说到底。我们贫穷弱小,国家没有强大到让小日本不敢来,强大到在国际上能得到应有的尊重。我们只知道内战,只知道窝里斗,却不晓得发展经济和科技,去建设一个民主自由强大的国家。你们看这些顽固派,打我们时那种的嚣张气焰,可有在日本人面前表现过?!”
“振兴中华,匹夫有责,这,就是我们的理想!”指导员攥紧了拳头说道。


四十二

大战结束,部队开始整训。
我虽说已经是代理排长,班长除了江海外,其他2个班长1个战死1个住院,连里给派了2个班长来,其中一个居然是江子平,想来也正常,警卫员作为首长的卫士,要么不下去,下去只要不犯错误,都有职务的,还有1个是起义部队过来的,叫刘德荣,原先是地下党员,后来和一批党员被秘密派到起义部队,充实到基层,思想政治工作做的很好,连里让他下来做班长,就是想补足我这个代理排长的思想理论水平不够的缺陷。
部队充实完毕,人员调整好,并无战斗可打,人,难免有些松懈。
人一旦从紧张状态下松懈下来,就会有其他想法了。
塘头离郭村只有几里路,已经阻挡不了我去郭村的念头了。
我的理由很充足也很简单,看望负伤住院的老排长和其他战士!
连长几乎都没考虑,就直接批准了。看望一个部队的伤员,这是应该的,也是正常的。
只有指导员在一旁很严肃的规定了时间:半天。明天中午十二点出发,晚上六点必须归队!
半天就半天吧,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当然我也没忘记我的好兄弟,江海。
我请求带江海一起去探视,理由也很简单,我和江海都是排长的老部下。
连长一听,呵呵直笑,,连指导员也笑了起来,笑的我心里发毛、显然那地下党负责同志的介绍信也不晓得说了啥,江海和王艳的事,连里估计知情了。在战场上,是容不得儿女私情的,但现在是战后,偶尔通融一下,也是可以的,更何况江海在战斗中表现比较出色。
我回到排里,以命令的方式传达给了江海。看着那张兴奋的脸,我也笑了。

十二点我们准时出发,几里的路对我和江海来说,已经不算路了。
很快进了村子,对过口令,说明来意,在村里的民兵带领下,我们来到了医院门口。
想着可能即将和心爱的人见面,特别是对在战场上经过血战,死里逃生的人来说,尤为激动。以至于民兵看见我们这样,以为我们是战友情深,忙进去帮打探我们排长的病房。
战友固然是情深意重,但在爱情面前,特别是情犊初开时,那简直是不堪一击的。
看着江海四处张望,想私下行动,我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感,毕竟我已经是代理排长了,思想觉悟要高点嘛。我打消了江海的念头。“先看望排长要紧,这是我们出来的理由,连这个都做不到,我们还是六连的战士吗?”我严肃地道,其实我和他都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蚱蜢了,只不过是我知道他的事,他不知道我的事。等他后来知道后,很是不满,一个劲说我虚伪,说我隐瞒的深,说这个这么漂亮的嫂子也不早点告诉他。“这样的事情晓得人当然是越少越好,还能公开告诉?”我记得我当时这样解释的,显然他不是很满意,不过他也拿我没办法,谁让我是他大哥,而且还是他的营长!
很快,在护士的指引下,我们来到排长身边,排长见我们来,也很激动,想坐起来,护士赶忙过来,我们见状,也赶紧帮忙,合力将排长坐靠在垫上,这时我们这才发现,排长的一个裤腿空荡荡了。
“我没事了,那些狗日的,在我腿上刺了一刀不算,还打了一枪!”排长笑着说道。
可我们却笑不起来,想起一起参军的同伴,那些战死的战友,一时难过起来,都沉默了。
“别难过。”排长又笑了下,道:“我不是好好的嘛,我们应该振作起来,为我们那些死难的战友报仇!”
报仇,有仇肯定是要报的。在第二道防线反冲锋的时候,那个被二排排长砍断腿的敌人见逃脱不掉,扔掉枪,高举双手,尽管我军有着严禁虐杀俘虏的规定,但仍逃脱不了惩罚。被几个杀红眼的我军二排战士射杀。这一切,连长和指导员都看在眼里,只是谁都当作没看见。军法固然严肃,但不能影响军中的血性。一支部队一旦没了血性,就成了豆腐渣了。
排长安慰我们完毕,告知我们他即将转地方工作,鼓励我们多要求上进,多动脑子,多杀敌。临了,他看着我,说道“旭东,可惜我再也不能一起和大家并肩作战了。我唯一遗憾地是,以后不能教你读《论持久战》了,最近指导员没问你吧?”
我含泪点点头,想着我入伍以来,排长对我的点点滴滴。“排长,我一定会把队伍带好,将来请你检阅!”
临走,我们对老排长敬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这是对一个老战士最好的尊敬。老排长想努力的回礼,被一旁的护士阻止了。
待我们看望好所有排里负伤的战士,已经是四点多了。
“旭东,我先走了啊”江海一出病房,打个招呼就一溜烟走了。留下孤零零的我。
郭村的医院并不大,前后就三排房子,但就是人多,那时的我脸皮薄,哪好意思去问人,转来转去,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想来江海估计不晓得用什么办法早已和王艳约好了。妈的,回去后,得好好审审。
眼看着,出了这个门就是医院后门了。
“旭东!”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从我后面传来,那么轻,那么近,如山涧中的泉水叮咚声,如明媚早晨的鸟鸣声,又如一滴小雨落在花草丛中发出的声音。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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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我转过身来,只见一佳人穿着白褂,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这淡淡的温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如天使般正站在一门前,手背在身后,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简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因为我怕我的心会忍不住悸动。这是我朝朝暮暮思念的人儿,这是我一生需要守护的人儿。这或许就是我的命运。
“齐芳!”我的眼眶顿时充满了湿润,那不是泪,更不是水,那是一种激动,一种望眼欲穿的激动。
世界顿时仿佛是静止了,世界仿佛也只有我们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隔几米,甚至都感觉对方的呼吸,对方的心跳,甚至是对方浓浓的爱意。我曾听连里的高材生说过一句情诗:“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此时此刻,我算明白了。
“你怎么啦?”薛齐芳快步走到我面前,皓腕抬起,五根纤指在我眼前晃了两晃,把我拉回到了现实。
“没啥,呵呵。”我急忙笑着回答。对待心爱的人,不能不急忙,万一她对我的不急不忙的态度生气了呢。
“看你东张西望的,是不是在找人啊?”薛齐芳脑袋稍微一歪,盯着我问。我的心脏就像停止一般,心里嘀咕着,“还能找谁,不还是为了找你!哼!明知故问!”可是我嘴上却不敢说,脸上更不显现出来。
“啊……..是的,我们排长负伤住院了……..在找呢,不晓得找谁呢。”我忙顺口回复。
“找我啊!我晓得。走,我陪你去!”说完,她欲拉我。
我是一脸的囧啊,明明已看过怎么能再去呢。后来薛齐芳得意地告诉我,她那时那个得意啊,她晓得我是在找她,嘿嘿,她就当不晓得,她说她就喜欢看我囧样,结果让她得逞了。
“啊……..,这个……..就不用去啦,江海他们……..已经去了。”我无力地解释着。江海能去,你为啥还找不到。再说你既然是来看排长的,为啥又不用去了?我知道这个说辞漏洞百出,但面对调皮狡猾的薛齐芳,我也是江郎才尽,任其宰割了,不过,我愿意。
“好吧,既然你不用去,那我就不陪你了,我还要去看看伤员情况。”说完,她欲走。
我一把拉住她衣袖,全然不顾有人诧异的眼光,在我的世界里,只有齐芳,其他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齐芳,等一等!”
“嗯……..”
“我其实是来找你的!”
“嗯……..”
“我不管在战前还是战后,一直都在想着你!”
“嗯……..”
“我……..”
“没有了?”清风徐来,微微吹乱她的秀发,额前的青丝随风荡起,柳叶眉下,双瞳剪水。
我鼓足了勇气,从怀里掏出她给的玉观音,说出了我毕生最最最最重要的一句话:
“我喜欢你!”


四十四

这四个字,犹如石破天惊,在那个年代,喜欢就是爱,喜欢就是爱你一生一世。没有什么比喜欢更重的了。
我甚至痴心的想,若能成为一阵清风,就像刚才一样偶然掠过她的前额似的。让她能够感受到我的感觉,无需传递,无需说出口,静静地在她身边等候。
“能否陪我出去走一走?”我感觉我的底牌已彻底的摊在了她面前,在她面前我已经是赤裸裸的,无需在掩饰和隐瞒什么,浑身顿时一阵轻松,在心爱的人面前,敢爱是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最起码的要求。
“我去和医护长请个假,等我啊。”薛齐芳笑着,满是灿烂,如三月里的春风,和煦舒畅。
时间给我们并不多,计算着回程的时间,我们只有半个小时了。
我们离开医院,薛齐芳让我离她隔着一米多远,我知道在这里,她熟人多,女孩子怕害羞也是很正常,只是我想不明白,在医院里的那刻,她为何没有害羞。后来细细想来,那边多是伤员,在医院时间不会太长,即使知道,对我们又不熟悉,自然影响就小多了。再说医院也有对她有好感的小伙,她都说有对象在部队里,如此确认,对她也是少了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穿过医院旁的小河,河边洗衣的有不少和她打着招呼,看来都是医院的人。走了约十多分钟,前方有个小竹林,算不上浓密。但好在行人稀少,看来她比较熟悉这里,
竹林里有个小亭子,我赶紧用袖子擦了擦亭子上的瓷凳,让她坐,她捂住嘴笑了,说从来没看见这么不讲卫生的人,我也傻呵呵的笑着,因为我除了衣服,啥也没有。
亭子上的瓷凳只有两个,而且是浇筑固定着面对,我们只能相对的坐着,各自述说着分别以后的事。她说,她常常无事的时候,会走到这,求菩萨,保佑我,希望子弹能绕着我走,希望我能平安回来见她,每次有伤员进来的时候,她总是心惊肉跳,她怕看见我躺在担架上,却又想能看见我,她矛盾着,她说在学校里,看着西方的爱情故事,不明白什么是感情,只知道有了一种挂念,才是感情。却不知这种挂念是那么的煎熬,填满了她心中的沟壑,说完,她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说啥好,现在的形势根本不可能让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更何况,我们还小,还没到部队规定的年龄。
“冷吗?我帮你捂捂手。”我不由分说,身子凑过去,左手抓住她如玉脂般的右手,拉过来,十指相握,却无以前那般的冷,如柔软般的小草,温和细腻。我这才想起,现在是七月的初夏。我的这理由找的。
她没有反抗,轻轻地将头靠过来,一阵处子的清香飘来,我不由得醉了,松开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揽过去,搭在她柔肩上,右手再捉住那只纤纤柔夷,轻轻地揉搓着那一根根纤细的手指。两人相依着,一切尽在不言中,整个世界都已沉醉。
那天,我迟了半小时回到连队,江海这小子居然迟了一小时,结果二人都挨了批。连指导员私下问我,江海迟到情有可原,你迟到是为什么?我已经记不得是怎么回答了,只记得脑海里全是薛齐芳临别的那句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我等你!”

薛齐芳后来说,当一个人爱上你的时候,眼神里会有压抑不住的幸福和甜蜜。那天我转过身来,看着她,她从我眼神中已然看出,不过她就是装不知,换着法子逼我说出来。

现在,也许喜欢不是爱,但那个时代,喜欢比爱更直接,更热烈,更慎重。
如果那时有个女孩子喜欢你,请记住,她会只属于你,对她来说,你就是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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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8 14:51:58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七

指导员最终没能回家乡,而是倒在了苏中大地上。这是后话。

黄桥根据地建立后,为了发展我们的抗日力量,表明我们抗日的立场和决心。指挥部命令我营进攻黄桥南面孤山和西来两个日伪据点。
这两个据点相差并不远,分别驻有鬼子半个小队和伪军一个中队,这对我们来说十几个日本鬼子和30多个伪军,应该是手到擒来。
那天晚上,我们连奉命进攻孤山据点,敌人听说我们来,都龟缩在据点里,不敢出来,探照灯照得四周田地雪亮。
敌人的电话线路早被我们掐断,求援的人员也被我侦察员发现并俘虏。
剩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来消灭他们。
连长首先命令两名特射手打掉了敌人的探照灯,据点里的敌人登时慌了起来,拼命朝外打枪。
外面一片黑暗,子弹在夜色中如流星一般到处乱窜。
在夜色的掩护下,江海率领两名战士已经冲到据点下,支起炸药包,点燃,迅速翻滚出去。“轰!”随着一声巨响,敌人的据点被炸出一个大洞,据点里的人非死即伤。我们呐喊着冲了进去。
等县城的敌军大队前来救援时,我们已经胜利而归。
那天,我们连创造了一个记录,那就是零伤亡攻取敌一个据点。后来在《抗敌报》上特意突出了这次小战斗,为以后小部队打小据点创造了一个典范。

部队回黄桥后,虽然外围依然很紧张,但队伍仍在不断地在发展,不时有新兵补充进来,因此我们每天上午技能训练,下午射击训练,晚上有时上课,有时安排夜间搞野练,毕竟,夜袭,还是需要练习的。
训练之余,我问江海,为什么那次会迟到一小时归队,害的被连长和指导员批评。一开始他还有些嬉皮笑脸,后看到我严肃的表情,晓得不能再瞒了,才告诉我,那天下午他要走,王艳一直拉他的手不放,他又不忍心甩手,就这样耗着。直到天色将黑,他晓得再不回,问题就大了,于是答应王艳,一定多打胜仗多立功,将来风风光光的娶她。这才得以脱身。我笑了,看来除了我之后,还有人能管束江海了。只不过他还是把真相给隐瞒了,后来还是王艳偷偷告诉我的,她和他见面后,情到浓时,江海竟然提出要和王艳私奔,被王艳劝阻了。在这点上,王艳作为一名曾经的地下党员,要比江海成熟多了。看着王艳不善的脸色,江海知道犯错了,千说万说,才算和归于好。这,才是江海晚归的真正原因。当然,我听到这真相后惊呆了,想不到一向老实巴交的人为了一时的爱竟然啥都不要了,只想抱着娇妻回家了,典型的像指导员说的“现实主义者”。不过,如果那天薛齐芳说出私奔的话,我会不会和王艳一样拒绝,还是一点不犹豫,就跟随私奔呢?真是一个很难很难的选择,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我还是决定去学文化,记得那天下午薛齐芳说有空会给我写信。万一信寄给我,我不识得,请别人读,那多麻烦,还有就是指导员虽然已经不大问我读那本《论持久战》的事情,可是,万一他再问我更复杂的内容,那我就惨了,于是我决定好好的学识字。
一个人去,总觉得孤单,于是拉着江海去找我们连里的“秀才”王辉,因为我们都不大识字。而江海肯跟我一起来,我估计也是王艳的问题。
哈哈,兄弟俩一个样。


四十八

“秀才”王辉,据说当年考入河南大学,在学校期间独行独立,个性张扬,一会儿批评学校重男轻女,男学员招收的多,女学员招收的少,导致他在学校都找不到女朋友,后来问及原因,说女同学都是被有钱的男同学订了。待了半年,又批评学校校长中饱私囊,教务长为虎作伥,帮做假账,一些教授实为“叫兽”,专骗考试不及格的女同学上床,还不给毕业证。于是他很快被肄业了。1933年他在上海参加左联。1938年在地下党的推荐下参加我军。来我连之前,曾经做过我军政治部干事,秘书,不久就下放我连,做文艺队队长。
秀才就是秀才,而且还是不一般的秀才。
我们去找他时,他正在写毛笔字,我不懂艺术,但看他下笔的力道以及字的工整,晓得功力可以。待我们说明来意时,他大喜,有人来拜他为师,这已经是十足的名气了,何况来的还是连里的战斗英雄,这个,对他来说,是无比骄傲的。
不过待他写完字后,我们当场就领教了他的风格。
“江排长,江班长,你们看我写的字如何?”他得意地把笔放一边,手背在后面,头摇了一下,然后把他写字的纸张放在我们面前。四个大字呈现在我们面前,有些龙飞凤舞。
我们都不识字,如何看?即使会识字,又没练过字,如何晓得好还是不好?
“这个字不错!”江海指着纸张里第一个字说道。
秀才一看,哈哈大笑,“这个是海字!”难怪江海识得,里面有他的名字。我私下嘀咕着。
我们正想对字说些评价,然而秀才一个动作,让我们目瞪口呆。
只见秀才拿起纸张,“撕拉”一声,竟在我们面前一撕两半。
“来,江排长。这两个字送你!”他拿着已成一半的纸张塞给我,“诺,这一半给你!”说完将另一半塞给了江海。
“算是我给徒弟们的见面礼!”他弯腰喝了口茶,笑眯眯道。
我和江海面面相觑,这秀才还真是个怪才。
回到排里,有识字的人告诉我们,我拿的是“百川”两个字,江海拿的是“海纳”两个字。连起来就是“海纳百川”四个字。我们当时不明白字中意味。后来,指导员听说后,哈哈直笑,说以前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是兵遇到秀才有字看不懂。
指导员那天授课时,正告我们,那四个字的意思就是大海因为有宽广的度量才容纳了成百上千的河流。如今我们的抗日队伍也需要海纳百川,要以宽广的度量来吸纳各种各样的人加入进来,这样才能形成合力,凝成一股绳,千万不能像顽固派那样只晓得屋里斗,如此我们最终可以把小日本赶出中国!
指导员的话是有道理的,否则以秀才的性格,恐怕很难在任何一个地方待下去。
不过,从政治部干事,到秘书,再到我连文艺队队长,这本身好像也说明了问题。
恃才可以,但不能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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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8 14:52:21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一

为何夜袭,纵队也是多方面考虑的。主要还是敌人碉堡多,居高临下,在我军远程火力以及压制火力不够的情况下,白天进攻,意味着给敌人当枪靶子,伤亡肯定是很大的。加上夜袭是我军优良传统,也是我军一贯的作战思路。这种作战方式的好处就是敌人夜间是最麻痹的,而且又容易隐蔽自己的战斗意图,这在我们以后的战斗中经常使用这种方式,特别是在朝鲜战场。
纵队指令我连为主攻连,并从其他连队抽调了100多人予以加强。连长当场决定,各排抽调人员和其他连队的战士组成勇敢队,作为攻坚的先头部队。
为什么要用勇敢队这个名字,为啥不叫敢死队或者是其他名字,我当时就问了连指导员,指导员看了我一眼,并不回答,旁边警卫员江子涛赶紧小声的告诉我,原来根据情报,姜堰敌人也组成了一支队伍叫敢死队,妄想打破我军进攻计划。所以我们就不能叫这个名字,改了名称叫勇敢队。我,恍然大悟。
勇敢队对敢死队,就看谁勇敢,谁不怕死了。
我们1排,1班长江海和2班长刘德荣都参加了勇敢队,3班长江子平想参加,被我一把拉住了,不是我心眼小,三个班长总得留个班长作为火种,如果三个班长都上去,万一都牺牲了,那我这个代理排长就惨了。我本来也想参加,但被指导员劝阻了,因为等勇敢队撕开防线,还需要我带队伍冲锋。
很快,作战的计划就来了。根据计划,我们根据内应连队的方向,在姜堰的东北面,越过壕沟,砍掉铁丝网,炸掉碉堡,为主力部队撕开一个口子。为何选择东北,纵队的考虑是碉堡少,敌人主力重点部署在面朝黄桥的南面,因此在东北方向,是敌人的弱处。要打,就要打敌人的弱处!
在夜色掩护下,我们运动到壕沟边,壕沟边的一些地雷已被工兵清除。
连长一声令下,副连长带着150多人的勇敢队悄悄的开始下沟,沟里有水,只能泅渡,好在敌人不像日军有照明弹和探照灯等,虽然也有强光照来,但对我们威胁不大。
很快,勇敢队泅渡上岸,一排排的铁丝网拦在了他们的面前。我们看着副连长趴在地下一挥手,10名队员拿着砍刀冲了上去,朝着铁丝网奋力砍去!
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刀一碰到铁丝网,人就倒在了网上。网上居然还挂有小铃铛,一时铃声响声,顿时引来碉堡上的机枪一阵扫射。
所有勇敢队队员都趴在沟堑上,黑暗中,敌人的机枪并没有构成多大威胁。
待机枪停止,副连长手一挥,又10名队员拿着砍刀冲了上去,朝着铁丝网砍去,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刀一碰网,人就倒了下去,铃声又引来一阵机枪。
眼看着第三批就是江海他们了,我不由得着急起来,不能就这样上去送死,做无谓的牺牲。可是我又想不出啥办法来停止进攻,眼睁睁地等着副连长再次下令。
这时我旁边有个战士突然小声的对另一个战士说道:“该不会是网上有电吧?”
妈的,原来这铁丝网是电网啊,我猛然醒悟,赶紧一溜烟跑到连长那,这边连长正看的直蹬脚,听我报告后,很快决定下来:
停止进攻,撤!


五十二

电网,这是我们成军一来第一次遇到的情况,这让我们整整牺牲了20名勇敢队队员。副连长回来,眼丝发红,如果不接到命令,我估计整个勇敢队都会栽在他手里。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他的职责只有一个,也是纵队首长的命令:砍断铁丝网。
如今不但没完成任务,还牺牲了20名队员,这让谁都会难过。
进攻受阻,连队赶紧召开班以上会议,分析情况,研究战术,当前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对待电网,大家想了半个时辰,谁也不晓得。连长有些火,围着地图转了会,突然瞪着我,说:“江旭东,你怎么晓得是电网的?”这时我才想起,我是听一名战士说的,他既然晓得是电网,就应该在这方面有所懂。我急忙让人找来这位战士,据他讲,他叫卢建阳,是江苏射阳人,曾在上海打过工,做过电厂工人,抗战后,在上海待不下去,老家又帮找了对象,于是回老家成亲,在那参加了国军,后随起义部队一起加入了我军。在如何对待电网上,他的意见显然是专家级的,他出了个主意,用轮胎内胎包裹长柄铁钳的柄和刀把,去剪电网。
他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连长连夜令江子涛率领2名警卫员去黄桥,向铁匠铺借来长柄铁钳。
破了电网,还有其他需要考虑的,如铃铛,这个就好办了,只需要剪断铁丝网后,轻轻放下即可。
但是剪断的铁丝网仍旧有电,人员如何通过?这难不倒我们,铺上木板就可以了!
这个办法很凑效!我们再一次发动了进攻,爬过壕沟,用轮胎内胎包裹的长柄铁钳剪断铁丝网,铺上木板,我们顺利的运动到碉堡附近。
碉堡里的敌人或许对电网过于依赖,丝毫没有察觉我们的动作。
很快,一个个用防雨布包裹的炸药包运了上来。连长一声令下,两名战士扛着炸药包匍匐着靠近了碉堡,将炸药包贴在碉堡墙根上,点燃了导火线。
“轰!”敌人的碉堡被炸毁了。这下把其他碉堡里的敌人惊醒了,顿时慌了起来,盲目的对外射击着。这根本起不了啥作用,路边的2个碉堡也随即被炸上了天,碉堡中间的堡垒在我机枪的火力压制下,里面的敌人被我军用手榴弹塞了进去报销了。
随着战斗的顺利,早先城里做内应的连队按照原先的计划也动作起来,一股劲的往外打,整个姜堰的东北打成了一团,敌人惊慌失措,一边调集兵力,一边组织人马反扑。但在我们里应外合下,反扑几乎无力,最终在天亮前,我们顺利的占领了镇的东北角。
由于电网还有电,铺的木板也不多,后续部队并没有及时跟上来。纵队首长传来命令:停止进攻,就地据守,等待后援。
同样,敌人被惊扰了一整夜,也需要调整兵力,呼叫援军,与我们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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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8 14:52:40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三

战况显得很复杂。
我们2个多连虽然占领了东北角,但是作为内应的那个连大都拿的是短枪,毕竟要混进去,长枪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尽管在战斗中缴获了一些枪支,但远远不足。因此在火力上只能依靠我们这个加强过的加强连。
好在我们突进的时候,团长带着一帮警卫跟了过来,在指挥上没有出现问题,否则两个连长,在怎么防守上,万一意见不一致,就没法统一指挥了。这个问题,在多年之后,我军攻打金门惨败就得到了惨重的教训。
考虑到敌人不会就此罢休,团长决定2个连轮流休息,上午由我连负责防守。兄弟连队休息,下午则轮换。同时派人继续剪铁丝网,扩大突破口,方便后续部队进入。
打了一夜,累的不行,还得驻守阵地,防止敌人进攻,这多少让人有点想法。
可是看着连长和指导员高涨的情绪,谁也不敢提意见。为啥高涨,我当时没想明白,后来休息的时候,想了想,如果让我们上午休息,下午驻防,那么晚上再夜袭的任务就轮不到我们了,反过来,我们现在虽苦了些,但下午休息好,晚上就可以继续作战了。
只要有仗打,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这是我们那时候所想的。
我们排由于在进攻中损失甚小,而且战斗力靠前,因此被放在防守的最前沿——几间民房,正前方,有条小路,小路对面又是民房,敌我双方都趴在民房的屋檐上,不时的对射。彼此都明白,不消灭对面屋檐上的敌军,要想进攻,那条小路就是死亡之路。
我们实在太累,一会江海就跑了过来,请示是否留下观察哨,让战士们打个盹。我看了看身边的战士,个个眼丝通红,趴在屋檐上,满脸疲倦,我看的也是心疼,可是我身后,有兄弟部队在休息,有后续部队在行进,万一因此丢了阵地,几个脑袋都不够枪毙的。
我犹豫着,我旁边的战士纷纷道:
“排长,我们不累!”
“排长,我们能坚持!”
“排长,这点苦累不算什么!只要能打下姜堰,再苦再累也值得!”
这些战士是淳厚朴实的,有些战士为了表明自己不累,还特意擦了擦眼睛,把眼睛睁的大大的,不过,还是被我看出揉眼睛时不时有眼水出来。
其实不只是他们累,我也累,可是我作为最前沿的代理排长,我得以身作则。
“这样吧!”我暗暗下了决心,对江海说道:“传我命令,各班班长一律不准休息,作为观察哨,其余战士全部趴屋檐上,保持进攻姿势,可以打盹休息会!”
命令无声的传了下去,而我作为代理排长,肯定也是不能休息的。
我趴在屋檐上,静静的看着对面,对面的枪声不晓得什么原因,估计也是觉得作用不大,渐渐的也已经停了。
我趴着那一会,对面一无动静,我的眼皮也开始沉重起来,一夜战斗,又是下水,又是炸碉堡,又是巷战,我很累,可是我又不敢打盹,全排的战士都以我为标杆。
我努力想睁大眼睛,但又睁不动,又想着下房用冷水冲冲自己的脑袋,可是身子累的怕动。
渐渐的,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我隐约感觉有只小手拍了拍我,然后遮住了我的眼睛,有人在耳边轻轻地问:“旭东,猜猜我是谁?”能叫我旭东的能是谁,还不是你,薛齐芳!我欣喜万分,薛齐芳怎么来了?难道是护理伤员跟过来的,或是专程来看我的?
我一阵激动,拿下遮住我眼睛的那只小手,转过身来,欲揽腰抱住她!

五十四

我转过身来,想揽腰,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眼前的人影模糊,却明显带着军帽,薛齐芳怎么会带着军帽?在医院,以及那次相见,她都带着白帽子,只有第一次在村头,她带的是军帽,因为那是行军路上。难道她是戴着军帽过来的?
那也不对啊,怎么脸好像变宽了?我猛地摇摇头,努力的睁开眼。这一看,看清楚了,登时脑袋一翁,背后的汗下来了。
眼前的正是我们连连长,身后还有指导员和江子涛!
原来,连长见敌人没有动静,不放心前沿,特意前来巡查,谁知登上屋顶,却见多数人在呼呼睡觉,而我这个代理排长居然也睡着了。
看的出连长虽然有些火,但也没批评我什么,只是用手拍了我帽檐一下,说道:“别麻痹大意,注意敌人动向!”
“是”我随手敬了个礼,目送着连长他们离开,一身的冷汗早已把我的春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后来我听江子涛说,连长看到当时的情况后,欲大发雷霆,却被指导员劝阻了,指导员劝连长道:“他们都很累,打了一晚上了,对面又没敌情,让他们稍微休息一下吧,你看旭东同志,平时打仗积极勇敢,点子也多,学习也很热情,进步很快,若不是疲乏到极点,怎么会这样。”连长听了,连连点头。指导员又道:“你看他们躺下的姿势,都是保持进攻的姿态,说明他们不是偷懒,而是乘着这平静的机会补充体力,以应付下面的战斗!”连长没有吭声,只是让江子涛喊醒我,可是拍了两下都没拍醒我,江子涛慌了,以为我出了啥事,赶紧翻我眼皮,我这才醒了过来,
连长这么一来,几乎全排的人不论是睡着的还是打盹的,都精神振作起来,紧盯着阵地前方。
算起来,我们也不过只休息了一个时辰。
可是就是这一时辰,让我们精神稍微恢复了下,也让敌人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敌人是不甘心我们抢去这一角落,他们也明白,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越有利,因为我们的后续部队正从剪掉的铁丝网中源源不断的开来。
连长视察后仅半个小时,“哒哒哒。。。。。。哒哒哒。。。。”敌人的机枪开火了,打得我们所在屋檐噗噗直响,我们不断地进行还击,但还是有几个战士头部和胳膊受了伤,被送了下去进行包扎。
战斗还才开始,就被打成这样,我有些火,刚才被连长说的心中的憋屈顿时爆发出来,我一声令下,我们排机枪阵地开始压制,敌我对射,互有伤亡。
“轰!轰!”敌人的迫击炮弹分别打在了小路上和房子后面。我顿时觉得不妙起来。不一会,只见敌人的炮弹就落到了我们所在的屋檐上,尽管进行了躲避,但仍有多名战士随着被炸踏的房顶掉了下去。
我正焦虑着,只见对面的敌人一声呼喊,大批的敌人从民房里冲了出来。
敌人的敢死队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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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敌人如疯了一般,全然不顾我们的阻击,事后据俘虏交待,在冲锋之前,每人喝了一大碗酒,发了10个大洋,那时候什么纸币都不值钱,就硬通货最值钱。于是,敌人的士气高涨,硬是冲过小路,向我们民房扑来。
我们也明白,只要他们冲过民房,我们这些屋脊上的人就毫无遮拦的成为敌人的枪靶子了。我急了,急忙指挥机枪予以拦截,可是机枪阵地牢牢的被对方屋顶上的机枪封锁,机枪根本无法调转枪口,而我们这些步枪,根本就挡不住如潮水一般的敌人。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倒了一批,又冲上一批,转眼就冲了过来!
敌人分几路冲过小路,冲进前院,占领屋子,我正准备指挥1班2班人员下房格斗。忽然间,后院门大开,连长高举大刀,指导员持枪带队杀了进来,我们的勇敢队过来了!
勇敢对敢死,刺刀对刺刀,大刀对大刀,就看谁勇敢,谁敢死了!
登时屋子里院子里都几乎挤满了人,只听得扑嗤扑嗤的刺刀入肉声,痛楚的惨叫声,叫骂声,厮打声,让屋脊上的敌我双方都看傻了眼,何时见过如此残酷激烈的近身格斗战!
院子不算小,可就是人太多,几乎没有回转的余地,敌人一刺刀过来,躲的余地都没有,只有硬挨着,将自己手中的刺刀递出去,只求和对方同归于尽。
也就几分钟,双方各倒下了一地,后面的敌人又涌了进来,我后方勇敢队也拼命的冲进来,针尖对锋芒。整个屋子和院子几乎成了屠宰场,死伤一片。
我在上面,眼看着连长胳膊上被砍了一刀,血肉横飞,仍在坚持不退。后面做掩护的江子涛几乎血人一个,一把大刀上沾满了鲜血,指导员已不知什么时候被一枪刺倒,躺在一颗小树旁,不知生死,旁边不时有勇敢队队员拼命护着,但又不时有人倒下。
“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要打掉敌人的嚣张气焰!”我紧张的思索着,“敌人源源不断的进来,光拼刺刀终不是办法,唯有的办法就是必须要斩断敌人的后续部队!”我看着对面还在冲锋的敌人,心中有了主意。
“全体都有,准备手榴弹!”命令一下达,所有人都掏出了手榴弹,挤开盖子,拉住绳线。
“目标只有一个,将手榴弹扔出院子外,都听明白吗?”
“明白!”
“准备!我喊到3,大家一起扔!”
“拉!1—2—3,扔!”
20多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被扔上了天。
“轰,轰,轰。。。。。。!”院子外敌人被炸的鸡飞狗跳,血肉横飞,一时大乱。
“准备!拉!1—2—3,扔!”我再次命令道。
第二批20多颗手榴弹瞬间又落入了院子外,顿时院外一片狼藉,后续的敌人不再敢靠前。
“把轻机枪给我!”我一把操起旁边战士手中的轻机枪,同时大呼一声,“2班全力封锁对面敌人机枪阵地!江海、江子平带1班、3班跟我来!”
这个时候,在屋脊上和对面对射已经没有意义了,该是我们出战的时刻了!


五十六

敌人万万没想到,我们会正对着他们翻越屋脊,然后顺着瓦片滑落,跳了下来,正在格斗中的敌人大惊失措。待及我们落地,脚未稳,手中的机枪开火了,登时周围的敌人倒下一片。我勇敢队一时士气大振,乘势把敌人硬生生的给逼了出去。
院子外的敌人还想再冲,但被我们这些跳下的用机枪牢牢的封锁住,被迫顺着小路退去,对面屋脊上的敌人机枪隔着围墙根本无法打到我们,只能发泄着朝屋脊上的2班扫去。
战局就此稳住,不一会只听得耳边响起嘹亮的军号声,我们的援军到了!团长亲自率领新开来的连队过来了。“轰!轰!”我军迫击炮两颗炸掉直落敌人群中,敌人再也坚持不住,纷纷后撤。
对面屋脊上的敌人也生怕我们开炮射击,悄悄的只留了个观察哨,就溜了下去。
此时,我们也无力再发动进攻,加上敌人后撤也有序,根据以往战斗经验和教训,团长决定固守现有阵地,不再进行追击。
上午的格斗战,我们一共歼灭敌人160多人,俘虏26个,但我们也伤亡惨重,我们连包括勇敢队队员,牺牲122人,包括指导员在内重伤49人,包括连长在内轻伤21人,轻伤中有5人是我们排从屋脊上跳下时拐了脚跟。
在人员伤亡方面,我们几乎和敌人差不多,并没有占多少便宜,但我们还是守住了阵地,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次战斗我们是赢了,尽管赢得很惨烈。
战斗结束后,我们被换下休整,这时,我们占的地盘已经有了三个连队,考虑到地方不大,部队挤了过多,也不是好事,于是后续部队便不再继续跟进。
当天下午,敌人再也没有发动进攻,估计锐气已被我们打掉了,这让我们难得好好休息了一场。
下午五六点钟,我正睡着香,梦里恍若在医院,到处找着薛齐芳,却被一人推醒,正欲发火,抬眼一看,却是团长身边的通讯员。前几次来连里传达命令时,我见过几次,之所以印象深,是因为他也姓薛!叫薛强,后来一问,居然来自长江边某县的马家垈。和我老家靠的挺近,由此还攀了老乡!
“江排长,快,我们团长请你去团部一趟!”薛强催促道。
“团长找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团长我是见过几次,那也是远远的看见几次,听说其17岁就加入了中国工农红军,参加了中央苏区第一次至第五次反"围剿"作战。中央红军长征后,留闽西地区坚持了三年游击战。能在三年游击战活下来的,都是革命意志坚定无比的人,老排长如是对我说。
我不敢多想,一路随着薛强来到团部,远远的见着我们连长胳膊上缠着纱布正坐在一板凳上,眼睛红红的,营长、团长,团参谋还有几个兄弟连队的连长都低着头,叹着气。
我有些纳闷,回头轻声得问薛强:“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你们连指导员重伤不治,已经牺牲了!”薛强吞吞吐吐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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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8 14:53:14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七

“我们连指导员牺牲了?”我的头顿时嗡了一下,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看着薛强坚定的神情,看着团部首长惋惜的表情,看着我们连长无比痛楚的表情,我知道,这是真的了,指导员真的是走了。
“是江旭东吗?来,过来!”团长看见我进来,向我招了招手,我忍住悲痛,赶紧敬了个礼,道:“江旭东奉命前来报到!”
“好,坐下吧!”团长指着我连长旁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现在我们谈谈当前的形势!”团参谋长走到地图前,说道:“据侦察报告,敌人兴化援兵还在慢腾腾的集结中,最快估计明天上午才能赶到。而姜堰的顽军目前重兵集结在二处,一是在电厂,大约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二是张少华指挥部,有5个连环碉堡和中心堡垒组成,大约有一个营的兵力。而目前我军南面西面由于电网阻拦,尚未能形成夹攻之势。”
“指挥部来电,我们今晚必须敲掉电厂这个电老虎!”团长接着说道:“只有敲掉这个电老虎,我们兄弟部队就能从西从南,我们从北联合对敌指挥部进行合击,争取在敌人援军到来之前全部消灭敌人,占领姜堰!”
团长说完,看着我和连长。
“江旭东!”他喊道。
“到!”我立刻站了起来,从其他人羡慕的眼光中,我知道有任务给我了,这个任务应该就是攻打电厂!
“现在喊你过来,是因为你们连是我们团主力连队,是一支经历三年游击战,战江南,保卫郭村的英雄连队,今天上午,你们打出了英雄连队的威风,打出了我军的士气,在凶悍的敌人面前,做到前赴后继,英勇无畏,狠狠打击了敌人敢死队的嚣张气焰!”
说着,团长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肩膀,对我说道:“今晚,我们将再次组建勇敢队!你们连长再三在我们面前请缨,说要为你们指导员和牺牲的同志们报仇,考虑到士可鼓不可泄,我们批准了,但由于他已负伤在身,不宜直接参加战斗,所以需另派一同志指挥战斗!”团长话语间,我们连长朝我点点头。
“你们连长竭力推荐了你,我们也知道你虽然参军时间不长,但打仗不含糊,不仅勇敢,而且善于动脑,行动果断,从今天上午的表现来看,不愧是我军一名出色的基层指挥员,敢于想敌人不敢想,做敌人不敢做,能出乎意料的从正面屋脊上跳下来,从这点看,我们团委一致同意由你来担任勇敢队队长!”团长说完,旁边薛强拿过一面旗帜,递给了团政委。
“江旭东!接旗!”政委庄严地道!
顿时,团部十几双眼睛看着我,有羡慕的,有鼓励的,有支持的。
我迷惑了,参军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殊荣,在团部接旗!一面绣着勇敢队的旗帜!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直到连长在桌子下面踢了我二脚,我才晓得字唐突了。
我赶紧跑到政委面前,庄严的敬了一个礼,然后双手接住政委递过来的旗帜。
“我们希望你能化悲痛为力量,继承和发扬你们指导员的遗志,狠狠地打击国民党顽固派,将胜利的旗帜插在电厂的岗哨上!”政委道。
“是!”我大声的回道,得如此殊荣,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了!
我将旗帜打开,红旗上三个金黄的大字“勇敢队”,团部顿时一片鼓掌,我赶紧将旗帜扛在怀中,向着大家,立正、敬礼!
“我们从其他连队又抽调了80多人,再加上你所在的排作为勇敢队队员。你们的任务,就是作为我团的一把尖刀,插进去,彻底消灭电厂的敌人,当然我们会提供火力支援,你们必须要在凌晨三点拿下电厂!”团长对我命令道。
“有没有信心?!”团长问。
“有!保证完成任务”我坚决的道。


五十八


九月的天,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随着夜色的降临,大地如泼了一层墨染,黑沉沉的,不远处,灯火闪耀,那是电厂在工作着,敌人在电厂四周设置了战壕,并在关键路口建立了堡垒,部分外围还有铁丝网,肯定也是电网。
晚十一点,我和连长趴在土埂上看了好久。连长叹了口气,“旭东,这个硬骨头可不大好啃啊!弄不好吃下去还要崩掉个牙”我点点头,如果要强攻,必须绕过铁丝网,攻占敌人战壕,破坏敌人堡垒,伤亡不在少数。
我紧锁着眉,转过头,江海正拿着旗帜蹲在我身后,自从我把旗帜拿回排里后,全排轰动了,整个连队也轰动了,这,不仅仅是我的殊荣,这是全连的殊荣,更是我们牺牲的战友们用生命和鲜血争取来的。
当我把旗帜庄严地交给1班班长江海时,2班班长刘德荣和3班班长江子平眼红了。不过,他们再有想法,也只能听从我的安排。
“旗帜,是我们前进的方向,因此,旗帜绝不能倒!人在旗在、人不在旗也要在,1班长牺牲,2班长上,2班长牺牲,3班长上,3班长牺牲,其他人上,听明白了吗?”我大声地问道。
“明白!”一百多人齐声吼道。
从此这个旗帜就一直留在我们连,伴随我们跨过黄河,淮河,长江,黄浦江,乃至跨过鸭绿江!
“排长,啊,不,队长,要不,让我带队先冲一冲?!”江海见我皱眉,他也看到了阵地上的情况,晓得情况不太好,问道。
“不行!”我不想打草惊蛇,更不想让战士们做无谓的牺牲。
在夜风中,我冷静的思索着,团部给我的命令是,消灭电厂的敌人,占领电厂,切断电源,方便其他兄弟部队从其他方向进攻,形成合击。目前我们的优势是敌人尚未发觉我们的意图,敌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特别是经过白天的血战,已经是惊弓之鸟,困兽犹斗了。
其实白天的血战,我是并不大赞成连长的做法,面对面的格斗,固然需要勇气,但是这样格斗,根本占不到便宜,从伤亡情况就能看清楚。
其实大可以让敌人冲过我们屋子,然后在第二排房屋屋脊上布置战线,这样可以对敌人形成夹击之势,而这样的战法,可能会使我们排伤亡较重,但不至于勇敢队如此大的伤亡。不过,后来连长也说了,之所以率队冲锋,是因为一则想锻炼出连里新兵的血性,二则是有点私心,毕竟勇敢队有100多名是其他连队挑选出来的,不想自己连队有所损失。只不过当时没想到敌人敢死队这么凶悍,竟然死战不退。
我当然要吸取这个教训,不能不顾同志们的死活,否则手一挥,大家一拥而上就冲锋,谁都会当指挥员。
我的想法就是要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曾在昨天晚上时看出铁丝网上有电,并且指导我们如何破除电网。他应该晓得电厂的关键部位在哪,如果能找到关键部位,攻取它,我的任务也几乎完成了。
我一阵激动,急令通讯兵;
“快,把卢建阳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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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8 14:53:58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九

不一会,一小个子沿着土埂,弓着身子,小跑着,来到我和连长身边,欲弯着腰敬礼,被我拦下了。非常时期,不是什么时候都要敬礼的,万一被敌人发现,偷袭就泡汤了。指挥部给我的时间并不多了,12点30分必须要发起战斗!
“卢建阳,你说说看,电厂最关键的部位在哪里?”我示意卢建阳趴下,指着电厂的高烟筒问道。
卢建阳刚才因为一阵疾跑,稍微喘了下气,道:“连长。。。队长。。。。我当年在上海主要是烧锅炉,对里面具体设施不懂,但我晓得一点,发电最重要的设备——锅炉因为需要冷却水,附近必须要有河流。”
“河流?”我和连长对看了一眼,刚才观察地形,可没发现河流啊。在团部地图上,也没发现河流啊,难道地图有错?
“锅炉一般在烟筒的正对面,中间有发电机组。”卢建阳补充道。
我这才意识到,难道我们的对面就是发电厂的正门?难怪戒备如此森严。
“只要破坏了锅炉,就发不了电,是这个意思吗?”我问。
“是的,队长!有一次我们2个锅炉都出现了故障,全上海都停了电!”卢建阳道。
事不宜迟,得赶紧找到河流,或许能找到更好的突破口!
“连长,我带一排绕电厂后面去,看看有无突破口,若无,会很快转回来。”我对连长说道。
“好!江队长,一切要小心!”连长道。
“请连长放心,如果找不到,12点30分我一定会准时赶回来,带队冲锋!”“一排全体都有,跟我来!”我在连长的目光下,带着一排30多人悄悄的沿着土埂向西北插去。
西北方向有几处民宅,我们不知道里面是否有敌军,为了防止万一,我们远远的绕了过去。不会儿,前面就传来消息,发现河流。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天意,如果不饶路,我们或许会花更多时间。
这条河并不大,只是绕着电厂正好围了一小半圈,估计当时电厂选址时就看准这弯道建的,这在地图上根本就看不出来。
河岸边是一块小菜田,估计是附近居民见有荒地种的,菜田边有一排排铁丝网,铁丝网后是一段高墙,高墙后面根本看不见什么,只有一座二层的楼房,二楼上远远的看好像有人在扛着枪值守。
看来,这地方敌人防守并不严密啊。我心底有些高兴。只要割破铁丝网,爬上高墙,就可以进入电厂内部,然后攻占二楼,构建机枪阵地,这样我们就可以从里向外打了。
我正准备下命令部队向菜田方向运动,突然江子平从后面一把拉住我,“队长,你看!”他指着远处有些模糊的影子说道。
我凑着月光一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就在河对岸四五十米左右,居然有一个三层碉堡!刚才在黑暗中硬是没发觉,好在江子平观察仔细,要是一旦运动到岸边,被敌发觉,那全排就暴露在碉堡的枪口下,全体就有可能阵亡在这菜地了。难怪电厂的敌人这方面防守薄弱,显得有恃无恐。
怎么办?离总攻估计还剩下一个小时,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可是,放着这边薄弱的防御,去攻硬壳工事,我又不甘心。
我,面临着选择。


六十

我看着碉堡有些发呆,这该死的碉堡,如果没有这个,我的计划基本算是成功了一半。还有一半就看电厂里敌人的反应和抵抗程度了。
怎么办,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战士们都趴在野地里等着我的决定。
我呆呆的望着碉堡,看了一会,正准备下着转移的命令。突然,我发现一个问题,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因为我发现面向我们的碉堡里居然没有光,这也是我当初没发觉的原因。那说明什么?有几种可能,一是敌人已经睡了,所以熄火了。二是敌人的注意力是在我们的反面,因为背后是电厂,有一个加强连在驻守。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敌人故意熄灯,想打我们一个不备。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我们打电厂属于偷袭,连电厂的敌人都没察觉,碉堡里的敌人怎么可能会晓得?
这,是个赌注,要不要赌?当然要赌!我下了决心。
尽管下了决心,但我还是要预防万一。
“江海!”
“到!”
“你带二个人,带二个炸药包,要十分小心的运动到对岸碉堡附近,不要被碉堡里敌人发觉。如果敌人察觉我们的动向,不惜一切代价,炸掉碉堡!”我命令道。
“队长!我。。。。”江海显然不大愿意,他更愿意跟我一起冲进电厂去。
“执行命令!”我坚决的道。说实话,我对江海是有私心的,谁知道能不能靠近那网?进去之后会不会遇上大股敌人,都是未知的。
当然,江海的任务也不一定就轻松,运动到对岸也需要时间,靠近碉堡更需要时间,这一切需要的是时间,而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们在等待中煎熬。直到对岸看见江海他们的身影,我已经不能再等,我决定冒险试一次。
一声令下,我带着刘德荣的2班运动到菜田外,碉堡里果然没有任何动静。刘德荣挥起马刀欲砍铁丝网,被我一把拦住,刘德荣顿时明白了什么,他忘了,这铁丝网万一是电网,他就完了。黑暗中他擦了把额头,我估计他汗都出来了。
我赶紧命令卢建阳过来,看看能否破了这电网,好在我们人不多,否则我们没带木板过来,通过这电网就成问题。
过一会,就听得江子平小声地报告:“铁丝网没电!”
“铁丝网没电?”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后来据俘虏交待,原先是有电的,后来有次有个种菜的不小心碰到电网身亡,最后闹到电厂,由于电厂的工人都是附近招募的,群起响应,考虑到后面有碉堡,有铁丝网和高墙,于是电厂指挥官就命令不再通电。
这个不起眼的命令,最终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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